朝阳跃上打铁铺的茅草顶时,杜倩辫梢新系的银铃铛惊飞了淬火池边的麻雀。

    李柱把个红纸包拍在铁砧上,里头裹着杜老四连夜写的庚帖。

    铁锤砸下的火星溅在红纸上,烫出个歪歪扭扭的“囍”字,倒像极了当年李冰娘绣的鸳鸯眼睛。

    夏夜蝉鸣撕扯着打铁铺的窗纸,李柱蹲在淬火池边数钢镚。

    铜钱大的月光漏进樟木箱,照见压在箱底的红绸布包——里头裹着二十八年零七个月攒下的毛票,浸着铁锈味的纸币被汗渍渍的麻绳捆成十二摞。

    “凤啊,把这匹红绸裁成六尺六。”

    李柱用火钳挑开箱盖时,惊飞了梁上筑巢的雨燕。

    出嫁五年的李凤正给弟弟补劳保裤,闻言剪子一歪,在裤脚豁出个新口子。

    刚从省城回来的李雪推了推玳瑁眼镜:

    “爹,这布料是供销社处理的次品,染得牡丹花都糊成鸡冠了。”

    她膝头摊着《大众电影》,内页的烫金喜字正巧盖住李柱掏钱的手。

    “你懂个屁!”

    李柱的烟袋锅敲在铁砧上,震得墙头挂的镰刀直晃悠:

    “你大姐出嫁,用的还是公社奖的搪瓷脸盆当嫁妆。”

    老铁匠从裤腰摸出串钥匙,铜匙捅开箱底暗格时带出股陈年铁屑味。